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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相逢是久別重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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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相逢是久別重逢

昨天化了些,地面只剩了層薄雪,夜晚溫度也沒下降多少,未化完的雪就沒上凍。天空是明凈的藍色,一絲雲彩也無,太陽從舟山群峰的豁口露出臉,陽光穿過林間挺拔水杉枝椏,映得雪面五彩斑斕。不知名的鳥兒從林間騰空飛起,樹枝上的雪落地擲地有聲。鳥兒落在淩家屋脊,你幫我啄羽毛,我整理自己的翅膀。

淩樓身穿制服皮鞋鋥亮出門,楊燕追著他出來,塞給他一個黑色皮包,她逛遍了安居鎮的市場,咬了牙才決定買下這個手提包。好歹也是份體面的工作,她可不能讓兒子掉價。

“我拿不慣!”淩樓沒接包。

“拿不慣也得拿著!你現在可是有正經工作的人!”她拿著包在兒子身上比劃,越看越覺得包和兒子相配,淩樓無奈,拿著走了幾步見楊燕進了屋,便把手裏的出租廣告全部塞了進去。塞進去後又從褲袋裏摸出一卷單面膠,邊走邊往水泥電線桿上貼。

歐陽詩出門買菜,正遇上拎著大包小包的齊奶奶,她先看見齊奶奶,看見後稍微楞了片刻,不知該往前還是向後。

下了決心的歐陽詩走向齊奶奶,她幾乎是帶著搶的意味順走了齊奶奶右手的包。齊奶奶的包全是蕭望用過一段時間就丟在家裏角落的書包,她洗幹凈了裝各色辛辣料。若說她是一匹馬,馬的幹勁還在,高大和雄風不在;若說她是一頭驢,似乎又稱得她太過溫順;她是一頭騾子,踢踏著腳不願意衰老和歲月作頑強鬥爭。

齊奶奶看見幾縷飄飛的棕色卷發就知道是歐陽詩,曾經也是這般幾縷飄飛的棕色卷發讓她在世上茍活了這麽多年。她楞在原地,多年前的一幕像一幀幀影片出現在眼前。歐陽詩回頭看見眼淚盈滿眼眶的老人,回頭繼續向前走裝作沒看見。

老人楞了神被冷風吹得又醒了神,她追上歐陽詩,“這些我自己拿得動!”

“我剛好要去菜市場!”老人走了一路便咳了一路,天氣陰晴不定,她向來百病不侵的身體也沒能抵抗。

老好人在門板上貼了房屋出租的白紙,今天他六點就起了,找出筆墨紙胡亂畫了幾筆,拿到燈光下一照,自認為還不錯,暗自慶幸幸好昨天練了幾把。

果然做什麽事情都是要反覆練習的,熟能生巧,練習了即便看不清也寫得有模有樣了。寫完又鉆進暖暖的被窩,他原想寫完就搬到巷口,可安居鎮的冬天不是獨有“冬天”二字,它是實打實鉆進土壤撲進人的身體裏的。

他搬著門板從門裏走出,直走到巷口,陽光撒在身上暖洋洋。白覆漢裹著件軍綠色棉襖戴著墨鏡曬太陽,他懶洋洋睜開眼看了老好人一眼。

“今天開工了?”老好人把門板放在他身後問他。他一年前在這裏設攤,替人看卦算命,三天打魚兩天曬網,早上擺攤中午撤攤。兩人間或見過幾面。

“嗯。”他看了眼老好人,“我可不是廣告商!”他身後正好是一面墻壁,老好人指了指那面墻,“你就稍微通融下!”

難得一見的陽光,歐陽詩把躺椅搬到紫藤花架下,方建中吵著說要下象棋,方寸久就陪他下了幾局,他總是明目張膽動兒子的棋,動過之後還是一敗塗地,便收起象棋嘟著嘴進了屋。

歐陽詩忙進忙出搬了被子出來曬。院子裏花花綠綠,方寸久手裏拿著書,竟不知不覺睡著。九哥趴在他身邊,將腦袋搭在兩只前腿閉著眼。四周的床單迎風招展,飄出很好聞的薰衣草香味,飄在方寸久身上半隱半顯,打在他身上的光半明半暗。

淩穹小心翼翼從花架下拿出碗,又從口袋掏出牛奶打開倒進碗裏。那只碗給九哥吃過後就做了九哥的碗,從早上揣到現在,牛奶變得溫熱。九哥看見端碗的淩穹搖著尾巴,淩穹摸著摸它的頭,把碗放在它跟前擡頭看著熟睡中的方寸久,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。

方便面拍了拍她的肩,她急忙收回目光,將目光落在九哥身上。

淩穹把食指放到嘴前,拉方便面到一邊。方便面迫不及待從懷中掏出試卷,“他還是人嗎?”嘴巴像噴泉一般噴出的水全到了試卷,他揪著衣袖抹了抹,淩穹掃了眼,整面試卷全是鮮紅的勾。“他不會已經大學畢業了吧?”他只是想有個人胡亂給他寫幾個答案,“ABCD”隨便寫的日子太過厭煩乏味又頭疼。

“什麽大學生?”方寸久揉著惺忪的雙眼。

“你是大學生?”他問方寸久。方寸久懵懂地搖頭,“那你……你怎麽能全部做對呢?你知道我被英語老師罵得多慘嗎?還說我用手機搜答案。冤枉啊,我和手機都沒有親密接觸。”他唾沫橫飛,拿試卷的手顫抖,淩穹抹掉臉上的口水一臉嫌棄的看著張牙舞爪的方便面,“還不如不做!你不是大學生,那你就是……”他一時想不起比大學生更高的學歷該如何稱呼。

“我高三!”方寸久站起來,“發生了一點意外!休學了!”臉上裹著慘淡的笑。

公司受創破產後方建中從四樓一躍而下,他本想登上二十層的高樓一躍而下如魚得水,不巧那天電梯正在維修,他只好走三層樓休息一陣,又走三層樓。好不容易上到頂樓,通往天臺的門又被鎖上了,門不是一般的門,鎖也不是一般的鎖。鎖是電子鎖,要用卡才能打開。這年頭,尋死都如此困難。撒手人寰也是慘絕人寰。

他靠墻又哭又笑,脫了鞋用鞋砸鎖。結果警報聲吵醒了一樓監控室裏的大叔。大叔滿頭大汗地跑上來,看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方建中頓時火冒三丈,拎著他到了一樓,推搡著把他送了出去。雖無此意,但在當時的方建中看來就是你要死也不要死在我管理的地盤,不僅難收屍,還臟了地板。

方建中在街上飄蕩,後面跟著放了學的方寸久,他穿街過巷上到一幢四層平房。站在樓頂二話沒說就跳了下去,方寸久眼疾手快沖過去,還沒弄清情況他就先墜地,方建中重重落在了他身上。

“沒事,”方便面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。像我,今年估計又沒希望!”今年是他第二次參加高考,要是還考不好,他想大不了再來一次,不來一次也大不了出去打工或種地養豬,反正天無絕人之路。無論是學習還是工作,哪怕吃飯上廁所睡覺,哪樣不是在重覆做著同樣的事?

老好人放好出租牌準備返身回家,“要不要下棋?”方建中抱著棋盤伸出手指戳著老好人的後背。老好人回頭看見文弱書生氣的方建中,“您好些了?”

方建中拉下臉,“叫我小頭爸爸,我有個兒子,可聰明了!都說他腦袋大才那麽聰明,可他的腦袋一點都不大,清華北大任他選!”他說話的語氣和穿著長相天差地別。

老好人尷尬地笑了幾聲,“回家吧!”他拉著小頭爸爸就走。小頭爸爸站在原地任他怎麽拉就是不動,老好人想自己的棋技雖然不怎麽樣,但足夠和“傻子”對抗。

說下就下,“你讓開!”小頭爸爸拍了拍算命人的肩膀,又沖他擺手,嘴裏嘀咕,“沒事戴什麽墨鏡,別人還以為你瞎了眼!”說完他自己從懷中掏出墨鏡,“現在才應該戴上!”白覆漢滿臉莫名其妙,是哪裏來的家夥怎麽能比自己還囂張跋扈?

他一腳踢飛凳子,我不坐你也別想坐,踢得他的軍綠色大衣飛起。

老好人對白覆漢指了指自己的腦袋,低聲道:“他這裏不太好!您多包含!”

小頭爸爸像紮馬步似的蹲在桌前,若無其事地擺棋。白覆漢穿上大衣,走過去撿起凳子放在小頭爸爸屁股下,這人確實傻到一定程度了。

雲上陽光變成地面陽光,白覆漢扶了扶墨鏡,戴了墨鏡和不戴所看到的世界真的不同嗎?它真的能把陽光阻擋在外,隱藏起真正的自己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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